藍馨剛走進教室，坐到座位上，上課鈴就“叮鈴鈴”響起，哈哈，剛剛好啦。不然若是被國文老師捉住遲到，那張拉長的苦瓜臉可不是好看的，同桌的尹靜扮張鬼臉：“馨兒，你怎麽能夠每次都踏著鈴聲進門，和校工是親戚呀？”

馨兒還未說話，國文老師就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進教室，同學們被班長一聲“起立”叫起來，然後用比蚊子哼哼聲大不了多少的聲音喊：“老師好！”

“你們都沒有吃飯嗎？重新喊！”國文老師白立文的聲音比全班的聲音還大。他穿一身過時的豎條紋西服，打一條俗氣的紅色領帶，腳上……藍馨一看到白老師的腳，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們的老師竟然穿著一雙女式粉紅色拖鞋，而且鞋前面還有個可愛的卡通小兔。

“藍馨！現在上課時間，你笑什麽？”白老師微瞇雙眼，禿腦門更是發亮，語氣已相當不善。

“我，我沒有……”藍馨雖然矢口否認，但是一只手卻不由指向老師的腳，然後一只手捂住忍不住要笑的嘴。

同學們都順著藍馨的手看去，然後是一陣爆發的哄堂大笑，有幾個人竟然已經笑的捂住肚子。

白老師也看見自己的鞋，又羞又惱，拿起教鞭棍狠狠在桌上敲：“肅靜肅靜，藍馨，你分明目無尊長，故意擾亂課堂，馬上站出去，誰敢有膽再笑一聲，一塊出去罰站。”

同學們的笑聲逐漸平息，但有同學還是忍不住埋下頭抽動肩膀，可見在用多大的意志力忍住要爆發的笑聲。

“又不是故意的啦。”藍馨嘟囔著，不情不願地站到教室外面，就聽見白老師開始抑揚頓挫地念起魯迅的《故鄉》：

我冒了嚴寒，回到相隔二千餘裏，別了二十餘年的故鄉去。

……

藍馨被午後的陽光曬的頭暈腦漲，早已聽不清老師在念什麽，靠著墻開始迷迷糊糊，神思恍恍惚惚不知游向哪裏。

好冷。

到處都是白茫茫的雪，自己的手被拉的生疼，一雙腳在前後裸露的鞋裏被凍得紅腫，已經沒有任何知覺，只是機械地被一個兇神惡煞地中年漢子拉著前行，嘴裏兀自喊著：“放開我，放開我……”

“閉嘴，再敢叫一聲，立馬扔了餵狗。”漢子轉回頭，一雙三角眼裏滿是兇狠鷙氣。

小女孩抽動一下鼻子，一雙倔犟的眼睛看住漢子，然後低下頭一口咬住漢子的手。

漢子“哎呦”一聲，甩開女孩，看著被女孩咬的牙齒血印，惱羞成怒，反手一個耳光，女孩的嘴角立刻流出一道殷紅的血跡，在花裏胡哨，黑白交錯的臉上顯得格外鮮明，漢子又擡起一只腳，惡狠狠踏向女孩單薄嬌弱的身軀……

“啊”一聲驚叫，倒地的卻不是女孩，是那個殺氣騰騰的漢子，旁邊站著兩個健壯魁梧的鐵塔般的男人。

“爺，這個狗雜種怎麽辦？”略微低一點的男人不耐煩地看著另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一張臉含霜帶冰，不怒自威，冷哼了一聲：“這等欺壓弱小的東西，留他作甚。”

旁邊的男人聞言，立馬抽出一柄寒光四射的劍，一轉眼就抵在了漢子的脖頸。

那漢子聞言嚇的雙膝一軟，“撲通”跪地，連聲求饒：“大爺饒命，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幼兒，一時糊塗，想把女孩賣了，換幾個米錢，還請大人饒命。”接著磕頭如搗蒜。

“狗東西，爺宰你還怕汙了爺的劍呢”，持劍男兒喝道：“如有下次，定取你的狗頭，給我馬上滾。”

那個漢子果然聽話，趕緊爬起來，連滾帶爬，一溜煙跑掉。

兩個男子轉過臉，看著小女孩，十三四歲光景，一張小臉早已凍的不成人樣，“趕緊回家找你的父母吧，小心凍壞。”

小女孩不吭聲，也不動，只用一雙幹幹凈凈，清澈無比的眼睛看著這兩個男人。

“小姑娘，趕緊回家吧，你父母一定急壞了。”

“他們不會急壞，因為他們已不在人世。”

高個男子心中一凜，蹲下身子，看著女孩小小的臉：“那麽他們因何去世了？你可還有什麽親戚？”

女孩再不肯說一句話，只用手牽住男子的衣襟，似乎生怕他走掉。

兩個男子同時皺了皺眉，此刻他們有要務在身，已不容耽擱，高個男子輕輕但堅決的拽開女孩的手，轉身離去。

但不久，他們回頭，那個女孩竟緊緊跟在他們身後，雖然身體已經顫抖的像一陣風過就要飄落的樹葉……

高個男子頓住腳步，略一思索，轉回身索性抱起女孩，解開披風，連女孩一起裹住系緊，迎著漫天的飛雪大踏步走去，轉眼消失在茫茫天地間。

“餵，餵，下課了，馨兒，服了你了，罰站也能睡著。”尹靜站在迷迷糊糊的藍馨面前大叫，奇怪的是馨兒在燦爛的太陽底下兀自抱著雙肩像冷極了一樣的在瑟瑟發抖。

睜開眼，馨兒瞪尹靜半天，才回過神剛才是南柯一夢，但這個夢沒來由這麽清晰，這麽歷歷在目，這麽令人感同身受。馨兒最近常做一些奇怪的夢，但從沒有像今天這樣令她驚心難忘。

她搖搖頭拉著尹靜回到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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